欧美对俄罗斯制裁下中国企业的应对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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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西方对俄制裁措施总结

随着俄罗斯与乌克兰局势的日益紧张,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相继宣布对俄罗斯展开制裁。俄乌冲突的愈演愈烈使得越来越多的国家纷纷加入到对俄制裁的队伍中。截至2022年10月13日,据《国际法务》不完全统计,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罗斯前前后后被西方制裁的已经超过10000多项,历史罕见。美国对俄罗斯的制裁主要集中在四个方面:通过SWIFT禁止俄罗斯央行用美元交易、制裁俄罗斯国有金融机构、冻结俄罗斯在美国的所有资产以及在能源方面进行全面制裁。此后,法国、瑞士、英国、韩国、新加坡、澳大利亚、欧盟也纷纷加入制裁行列,冻结俄罗斯在该国资产,并限制对俄罗斯出口战略物资、制裁俄罗斯的金融机构等。尽管本轮西方制裁主要集中在俄罗斯金融领域,但长期来看,将会对俄罗斯、区域乃至世界经济造成较大冲击。与俄罗斯企业存在跨境投资、国际贸易及其他经贸往来的中国企业或将因此面临挑战。

由于美国在全球经济和供应链体系中的优势地位,其对俄的制裁胁迫手段客观上会迫使中国企业,特别是依赖于美国供应链和支付体系的企业跟从其制裁政策。此外,美西方对华虎视眈眈,也正在积极考虑如果中方通过贸易等手段支持俄罗斯,西方也将对华一并采取制裁措施。近期,美国商务部部长、白宫发言人、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接连在不同场合对中国进行警告和威胁,美对俄制裁风险蔓延到中国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二、对俄制裁波及中国企业

中俄贸易将受到制裁实实在在的冲击。美方在全球支付和结算体系中占有支配地位,一旦被列入金融制裁的名单中的个人或者实体将无法参与美元的结算体系,则其国际贸易活动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中俄2021年双边贸易额为1468.87亿美元,虽然双方通过本国货币互换等方式,利用卢布或者人民币进行了部分的双边结算,但其中人民币结算的方式仍只占到四分之一,相比中俄贸易的大盘子来说仍然所占比重较小。在西方对俄制裁后,料俄对华的依赖会进一步增加,则相关的贸易,包括转口的贸易仍然存在货币结算方式的制约。这对中国对俄出口以及对俄投资等经济活动都会产生负面影响。

其次,美出口管制的严格政策将影响到中俄贸易中机械和电子产品的出口。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对俄采取了严格的出口管制政策,包括将众多的俄半导体、高科技、生物医药和油气精炼等产业的龙头企业列入了出口管制的实体清单。而中国对俄出口的一半以上集中在机械和电子产业,在这些领域中国严重依赖美国产业链。此次美国对俄出口管制政策采取了外国原产地规则,即便是中国境内利用美国技术或者重要原材料生产的中国制造的货物也属于美国法律下禁止向俄方出口的物品。这将大大压缩中俄贸易的体量。在实际操作中,违反美国的出口管制政策,可能导致中国企业也受到美国的制裁,对“违法”向俄出口的中国公司,美国可能采取罚款、列入出口管制“黑名单”,断供美国技术货物,乃至对企业负责人进行刑事起诉等诸多惩罚方式。这对中国科技和制造企业会造成很大的威慑。

第三,中国企业同时受制于西方资本市场的掣肘。虽然美国的制裁法规要求美国主体遵守,但如果外国企业与美国存在足够的“连接点”(sdn规则),则也需要符合美国的制裁政策,否则也会受到美国政府的处罚。中国高科技创新型企业与美国的资本和产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他中国企业通过境外发债和上市筹措了大量的资本。在美西方垄断国际资本市场的情况下,中国在海外融资的企业普遍受制于西方的制裁规则。

第四,当前西方的航运和物流体系也会对中俄贸易合作产生制约。在西方普遍开展制裁的情况下,哪怕是中国的运输企业前往俄罗斯的港口,如果经停有制裁规则的第三国,也会受到停靠地的检察甚至扣押。而目前空运和海运的能力有限,这也会为中俄的双边经贸合作带来严重的影响。

第五,银行系统的不便和不确定性会大大影响中国企业对俄贸易的开展。由于此次美国动用了“金融炸弹”SWIFT系统,俄银行系统面临很大的不确定性。即便目前受此影响的俄银行数量不多,但美和欧洲随时可能增加制裁名单。这对中俄贸易的稳定预期存在着巨大的挑战。因为制裁即时生效,贸易商会担心因为随时发生的制裁而收不到钱,这对贸易合作的信心将带来很大冲击。

总而言之,美国对俄的制裁是系统性的,全面的,涉及整个国际贸易、投资领域的方方面面,具有巨大的影响效力。目前,这些举措已经让欧美的大公司望而却步,中国企业在一般的贸易项下料也会受到很大影响。此外,针对中国,美国也在积极设计制裁计划,一旦出现中国大规模协助俄罗斯绕开制裁,美国也将对华执行制裁政策。

美国政府和媒体高度关注中国政府和企业在对俄制裁问题上的动向。白宫发言人曾评论和警告中国有关对俄制裁的动向,西方媒体普遍报道了亚投行暂停了对俄投资项目,进入风险评估阶段的消息,并认为这是一个好的现象。而美国智库新安全中心专家Emily Kilcrease近期表示,美正在积极研究当中国企业违反对俄制裁的情况下,不排除将其列入出口管制的实体清单,或者通过二级制裁的手段限制中国企业对俄经贸活动。因此,中国现阶段企业难以摆脱美政府在对俄制裁方面的干预。

三、对中国企业风险的分析和建议

目前美西方对俄的制裁体系如此的复杂,美国企业也是怨声载道,有贸易合规的律师表示,一般的企业根本没有资源和能力去应对如此复杂的制裁规则,而且这些规则每天都在更新。由于美西方的制裁规则直接施加于西方企业,对绝大多数的企业来说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彻底撤离以绝后患。

首先,我们需要分析此次制裁中对中国企业影响最大的长臂管辖部分,一个在SDN清单,一个在出口管制中的直接外国产品规则上。

交易的对象是否是SDN清单上的主体是首先需要大家检查的,但是在实际的交易过程中,大量的交易对手可能是sdn列名主体的参股公司,或者白手套。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海外资产管理办公室使用了50%原则,OFAC在其于2014年8月13日公布的《关于资产和资产利益被冻结人员所持有实体的调整指南》中提出了“50%原则”:

即如果某实体超过50%以上的股权或控制权为制裁清单内实体直接或间接控制,则该实体也将被视为制裁清单内实体,其他企业必须避免或限制与该实体的合作。

而白手套公司是那些股权上与SDN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客观上却帮助SDN获得物资的主体。美国的执法机关一般会要求出口方对这些企业进行必要的尽职调查不然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在与SDN主体交易的过程中另一个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自身与美国连接点的问题。即我一个单纯的中国企业与俄SDN主体用人民币交易算不算完美的绕过了美国制裁?很难说,一般美国行政机构利用是否与美国有连接点来判断。

美国连接点(U.S. Nexus)根据OFAC相关规定,存在美国连接点的非美国人违反美国贸易制裁规则时,OFAC对非美国人具有管辖权。

可被认定为存在美国连接点的情况十分宽泛,当交易涉及美国银行的外国分行、美元、美国信息技术、基础设施、美国国民或美国原产商品等都可能被认定为存在美国连接点。

即使在相关交易不存在任何美国连接点的情况下,OFAC仍可能对参与违反OFAC制裁规定的重大交易(significant transaction)的非美国实体实施制裁。

而重大交易基本上就是一个保底条款,美国政府认为这个交易会破坏到制裁就可能导致美国的制裁。

结合以上美国连接点和50%规则,我们可以看出,与SDN主体的交易其实风险很大,即便使用人民币交易也不能完全排除风险。需要根据交易的情况综合设计。

第二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是直接外国产品规则(FDPR)。这个原则,美国人都很陌生,因为之前只用在华为身上,而现在美国将该规则直接用在被列入脚注 3 的名单中的俄罗斯实体身上,则根据该规则,即便低于最低美国成分(通常25%)也将需要许可证。

“外国直接产品规则”FDP规则传统上是说,一个在外国生产的产品,若是使用美国软件或技术生产的直接产品,或利用美国技术或软件的工厂或设备生产的直接产品。而该美国软件或技术是因国家安全(National Security,NS)原因而受到出口管控的;同时该非美国制造的产品本身也被列入管控商品清单(Commercial Control List),且因国家安全原因受到美国出口管控。

之前BIS刚刚对FDP规则进行修改,实际是明确了总共在四种情况下需要考虑适用 FDP 规则,即国家安全 FDP 规则、9x515 FDP 规则、600 系列FDP 规则和实体清单 FDP 规则。

在这里,“600 系列”在出口管制法中指的是曾经受 ITAR 约束的军事物品(如1A607, 3B611, 6E619 )。

9x515 ECCN 值得是“航天器”、宇航相关物品和一些曾经受 ITAR 约束美国 MML 第 XV 类的抗辐射微电子电路。(如9A515、9B515、9D515、9E515)。

这次,则对更大主体的俄罗斯企业适用了该规则。这些措施下,中国对俄出口占到一半以上份额的电子产品或者机械产品都既有可能因为包含美国成分而导致违反美国的出口管制规则。而目前看来中国多数外贸企业的合规意识还停留在在未来的中俄贸易中收人民币就行了的层面上。

以上是我们团队对相关规则的总结,大家可以对照自己产品的情况进行分析。但更重要的是要对自己的产品进行识别(classification),知道自己的产品中到底有多少美国成分。这样才能把握出口过程中是否需要申请美国许可。

而现实中,大家非常容易忽视的是国际运输过程中的制裁问题。在海运中,如果轮船停靠有制裁规则的第三地,则可能当地港口当局也会根据制裁规则来扣留货物。这需要中国企业高度重视出口合规的方方面面和全过程。

鉴此,国际法务团队建议中国企业要高度重视对俄贸易过程中的各个合规环节,对客户和自身出口产品要从美国金融制裁法规和出口管制规定的角度进行综合分析。在实务中,特别是先阶段应该多观察了解美国执法机关的举措和行业龙头企业的合规操作,尽量降低自身合规的成本,从填补俄罗斯市场空缺,提升利润,降低合规成本的角度综合设计出口方案。在保持对俄贸易和收益的同时尽量降低美国的制裁风险。

本文作者:国际法务团队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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